被称为“世界屋脊”“亚洲水塔”的青藏高原,囊括了全世界所有的8000米级山峰14座,还是长江、黄河、澜沧江、怒江、雅鲁藏布江等10多条国际性河流的发源地。然而,两亿年前,青藏高原还是古特提斯海的一部分。随着印度板块与欧亚大陆的碰撞,海底逐渐抬升为陆地。它的强势崛起,使西进的长江掉头东去,生成东亚季风,让华南的荒原沙漠变成了今天的鱼米之乡……
《山海折叠:青藏高原的生命史诗》就呈现了地质史上的这一辉煌壮举。这部由古生物学家吴飞翔耗时十五年完成的科普著作,描绘了高原的壮阔历史与自然生命的坚韧。它既是一本关于青藏高原地质变迁的科考实录,更是一部充满人文气息和艺术之美的生命史诗。
作者用“折叠”一词形容这一过程。他告诉我们,青藏高原是地质活动的产物,大自然的伟力在这里改变了海陆的分布,大陆间的碰撞消亡了古海,地壳的变形与褶皱造出了雄伟的山脉,原来的海底崛起成了雪山之巅,“而无数的生命传奇就此被折叠在这部由千万层岩石摞成的时间之书里。”书中提到的喜马拉雅鱼龙化石、三趾马骨骼,乃至六米高的舌羊齿植物,见证了一场持续亿万年的地质交响。
本书全景式记录了半个世纪以来,中国科学家对青藏高原的探索历程。从20世纪50年代首次综合科考,到2017年启动的第二次青藏高原研究计划,一代代科研工作者在极端环境中勇毅前行,努力探寻这座高原的生命秘密。作者既书写了前辈们筚路蓝缕的艰辛,也以一个亲历者的身份,讲述数十次进藏科考的酸甜苦辣。如在吉隆盆地发现犀牛化石时,他和科考队员在缺氧的高原上,用冻僵的手指一点点刷去岩屑,当化石轮廓逐渐清晰时,“连呼吸都变得轻缓,仿佛怕惊醒了沉睡千万年的生命。”在作者的笔下,科学探索褪去了神秘的光环,显现了科学工作者不畏艰难、严谨求实同时又充满激情和浪漫的精神气质。
作为古生物学家,作者没有局限于事件描述,而是深入探讨环境与生命的内在联系。“人们常把青藏高原比喻成认识生命演化的‘天然实验室’。在这个巨大的‘实验室’里,海陆的转换、陆地的连接、山体的隆起,都是特殊的‘催化剂’,驱动着生物的演替与播散。以地质时间的尺度来看,这里由海到陆、从低地到高原的变化是如此巨大而迅速,生命的过程因此而更加精彩纷呈。”当青藏高原从温暖湿润的海洋和陆地演变为高寒荒漠,适者生存的法则在此展现得淋漓尽致。书中以犀牛为例,远古巨犀凭借庞大身躯称霸丛林,却在气候剧变中消亡,现代犀牛虽体型缩小,却以更高效的生存策略延续血脉。
吴飞翔亲手绘制的数百幅素描与复原图,让抽象的科学概念变得鲜活起来。藏北渐新世的森林中,古麟(Palaeotragus)昂首啃食树冠;珠峰北坡的岩层间,二叠纪舌羊齿的叶片舒展如扇……这些图画不仅精准呈现生物形态,更是创作者投向研究对象的深情目光。大量的精美图画和扑面而来的浪漫书写,使得本书充满了浓厚的艺术气息,让阅读者透过那些冰冷的山峦岩石和古生物标本,触摸到艺术的美。
是的,科学即艺术。旅美古生物学家、科普作家、《物种起源》的权威译者苗德岁先生说,科学与艺术拥有共同的创意源泉。英国著名博物学家、生物学家、教育家赫胥黎也说,科学与文艺并非两件不同的东西,而是一件东西的两面。作者由此感慨道:“古生物学家是穿梭于‘时空隧道’、追寻失落世界的人,他们能看见亿万年的演化和无数次的环境变迁如何造就了眼前多彩的生命世界和精微的生物结构,因此对生命和自然之美有独特的理解。我们也在努力,像前辈们和哲人们那样,在用科学塑造自己的世界观的同时,也像艺术家一样,热情地追求和欣赏美。融合艺术的科学研究别有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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