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坡上，躬下腰身

把种子埋在泥土心上的那人

就是我的母亲

露水们知道

清晨时，她还在镇子里

卖自己种的蔬菜

总是这样，从镇上回来

她都空着肚子

吃过饭吃药，喂过猪喂鸡

还不忘在院子里

给麻雀撒上一把秕谷

就匆匆出了门

黄昏，她背着柴火下山

被一根藤蔓绊倒

又挣扎着，扶住马桑树站起来

白发照亮暮色

月亮睡去，她还坐在灯下

把对儿女的牵念

一针一针，纳进鞋底

和母亲视频

母亲离手机太近了

我看见，她山枯水瘦的脸上

沟壑里深埋的沧桑

在一头银丝的鼓励下

槐树开满白花

让空荡荡的院子不那么落寞

母亲更苍老了，仿佛

被岁月掏空的柱子，支撑着

和她一样腰身佝偻的老屋

母亲说得无多的

无非是农事、节气和雨水

村里谁又离世

劝母亲进城里住

可她和庄稼一样，除了田野

哪都不愿去

这一次，她的理由是

自己走了，燕子就进不了门

一窝乳燕正喳喳待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