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是梁衡先生的散文集。唐代诗人杜牧《九日齐山登高》有诗句云:“尘世难逢开口笑,菊花须插满头归。”以此句作为《重阳》题解,情思、哲思、文思,可谓恰到好处。
全书分为“梦回塞上”“人文森林”“履痕处处”“大情大理”“为艺为文”五个部分,书中有政治历史的咀嚼,有山川风景的感怀,有人生社会的思考,也有写作技巧的提炼。作者在自序中提到自己的写作宣言:“一是写大事大情大理,二是文章为思想而写为美而写。”因此,在每篇文章里都可以看到作者思维和情绪的真实流动,思考的深度,散文的美感,以及人情暖意和历史的质感兼具,充分彰显了作家“为思想而写作,为审美而写作”的创作理念。
“梦回塞上”一辑是本书的重头戏,也是吸睛点。专辑里面的十篇散文,都是作者大学毕业后,插队内蒙古巴彦淖尔市生活和工作时的所遇所感所想。《风沙行》中写道:“一个人的一生有两个童年。一个是自然人的童年,大概是六岁之前吧,一个是社会人的童年,大概是从他学校毕业走向社会的第一个六年。除了极少数含着金钥匙落地,谁也不知道社会将给他准备什么样的头道菜。塞外风沙就是我进入社会的第一道菜,尝到的第一口社会味,它已永久地刻在我生命的基因里。”热血青年在风沙中摸爬滚打,铸就了作者的生命底色。尿素口袋做衣服,麻雀屎护肤,土炕上的哆嗦,吃瓜的欢乐交织在一起。怎样的人生际遇才算有意义?作者说,上天赐我以风沙,我报风沙以文学,报风沙以人生。
梁衡是喜欢树木的,他在树木中看到了人的风骨。“人文森林”一辑里,项羽故里的古树,长城的红柳,三门峡上唐代到建国后的七里槐,徐霞客的丛林,还有带伤的重阳木、中国枣王等,从文化层面感知树中的历史,探究人与树木的文化关系,认识和保护生态,作者写来,文采斐然,启人深思。《万里长城一红柳》以长城为背景,讲述了一位默默坚守在长城脚下的守护者的故事。通过这位守护人的形象,作者不仅以文作画,展现了长城的雄伟与壮丽,更让我们感受到守护民族记忆,传承文化根脉所应持有的一份责任担当和使命感。
“履痕处处”一辑以郁达夫的《履痕处处》山水游记为题,写了作者的出差旅行见闻。《歪房子记》中,作者发现,世界万物没有一个绝对的平衡点,总在倾斜与校正中来回摆动。为此,他还专门作了一篇《歪房子铭》,殷切告诫自己:“人居地球而不知头朝下行走,居平常之屋而不知反常之事,正所谓习以为常,歪以为正,非以为是。”《高官行》里写接待中遇到的区别对待,很现实,也叫人啼笑皆非。文章流露出作者至情至性、悲天悯人的情怀,犹如暮秋风霜中的菊花,恬淡清雅,超凡脱俗。
梁衡的作品之所以能够打动人心,引起读者的共鸣,正是因为他能够将生活中的点滴感悟、情感体验和观察思考融入文字之中。“大情大理”一辑大部分是说理的文章,理讲得很实在,入情入理,不唱高调。“为艺为文”一辑主要收录文学评论类文章,《谈意象》《说形式》《文章的思维模式》《文章的三层、五诀》等皆是非常好的写作理论,具有实践指导价值,是作者一生创作的经验之谈。关于散文写作,作者认为,散文的意象是诗化了的典型,是文章思想与美感融合后的定格,是一种图腾,是写作者永远的品牌和专利。“三层五决”是散文写作的秘笈,散文写作者要善于捕捉生活中的细节,通过细腻的描绘和深入的思考,将普通的事物和场景赋予新的意义和价值。
梁衡说,新闻人本来就是杂家,什么都要接触,什么也都要了解,所以自己也就成了一个杂七杂八的人。“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观之,思之,这一切就都融到了作品里。《重阳》很杂,包罗万象。不过,读这本书却像与一位智者对话,沉稳中没有市侩,厚重中不失天真,这“杂”中自然也就生发出一种纯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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