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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舞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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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龙王》这支舞蹈是我业余时间学舞以来,最感兴趣的一个经典剧目。同时,正因其经典,它也成为了我心底一扇不敢轻易推开的天窗。

记得第一次完整看完《抬龙王》的视频时,空调风扫过后颈,激起了一阵细密的战栗。鼓槌像叩在肋骨上,咚咚地数着心跳,像要把内心深处的某些渴望扒出来。如同干旱的大地祈祷着甘霖的滋润,如同弱小的蜉蝣祈祷着神明的庇护,唢呐破云而出的瞬间,北方原野的罡风裹挟着黄土扑面而来,屏幕里舞者的绸扇忽而化作龙脊,在云海中翻腾。瞬时,我产生了想要学习的欲望,尽管自己从未接触过秧歌这个舞种。

我的想法得到了我们业余舞蹈队队长的支持,毕竟这支舞蹈节奏鲜明,跳起集体舞容易整齐,所以我们就初定在农历“二月二龙抬头”前拍摄这个集体舞。

说干就干,在队长的鼓励下,本来有点畏难情绪的队员们练起来了。这支舞蹈需要左手捏丝巾,右手舞绸扇,对身体协调性和核心力量有一定要求,而我们大多数队员是零基础,学习的难度可想而知。但是,“路虽远,行则将至;事虽难,做则必成”。我们的舞蹈老师分解出更多的课时,把动作掰碎揉细了再教学,我们就一个个动作“啃”。我们这群南方女子裹着湿漉漉的寒气,在镜前笨拙地描摹北方的筋骨。扭胯扣掰步,抡臂摔步,旋子追扇,下蹲压腕,踮脚上甩,这些动作大开大合。每练一遍,都让我们气喘吁吁,体会到了秧歌的力量感,感受到了北方女子的豪气。特别是结尾处的甩扇,丝巾合着扇子自上而下,左右交替甩动,头部也随扇而动,整个人宛如游龙,更是对舞者核心力量的考验。每一次训练,不管天气多冷,我们都练得挥汗如雨。终于,我们硬是如期地把这支舞蹈完整“啃”了下来。镜子里的绸扇有了破空的风声,丝巾甩开时带起细小的彩虹。原来我们的手腕也能舞出苍劲的弧度!

尽管拍摄日撞上倒春寒,我们依然来到海边的一个广场。海风卷着咸涩扑进领口,三三两两的游人不禁裹紧了身上的厚衣服。但是,我们再舍不得的厚衣服也要脱下来,只能穿单薄的舞服。脱下的衣服被风刮跑了,我们捡回来;绑上的红头绳被吹飞了,我们追回来。我们开始有点犹豫要不要改期拍摄,队长发话:“不改了,现在就拍摄。”

于是,丝巾牢牢地绑在左手的手指上,右手紧紧夹着绸扇,就算被磨得生痛也不放松。有时,冷得确实有点受不住了,我们就嬉笑着三三两两抱在一起取暖,或者抱成了一条龙的形状。这一刻,我们觉得彼此的心贴得更紧了。

但是,只要《抬龙王》的音乐一响起,我们就快速地站成整齐的队形。鼓点从暗处涌来,像干裂的泥土下蛰伏的根须,在早春的惊雷中躁动震颤;唢呐声陡然撕开云雾,如同千万条银鳞巨龙破空而下,将带着雨腥味的光泼洒在跪拜的人群脊梁上。此时,我心底这扇不敢轻易推开的天窗终于被推开了。天窗内是琐碎的柴米油盐,天窗外却涌动着截然不同的光景:姐妹们扬起的红绸是燃烧的河,扭动的腰肢是抽芽的柳。鼓槌的每一次重击都在叩问,问我们能否用凡人的骨血,舞出神明俯瞰人间的悲悯。我们俯身下拜如稻穗垂首,扬臂跃起又似龙脊冲天,刚与柔的撕扯让我想起老家祠堂的梁柱——朽木上盘旋的龙纹被香火熏了百年,依然倔强地睁着不屈的双眼。原来对一支舞的敬畏,早在我听懂它的鼓点之前,就已蛰伏在血脉深处。红绸扬起的瞬间,海天之间裂开一道光。九把绸扇化作龙鳞逆风展开,丝巾是坠在龙角的璎珞。浪头拍岸的节奏竟与鼓点相和,恍惚看见祠堂梁木上游动的雕龙睁开眼,顺着我们的脊椎潜入血脉。原来所谓“抬龙”,从来不是向上天祈求,而是唤醒沉睡在自己身体里的那条河。

当鼓声与心跳同频,当传说在指尖复活,我们不再是那群畏难的初学者,而是用汗水和信念舞出生命力量的舞者。生命的每一次起舞,都是一次对文化的传承,一次对自我的超越。


编辑:庞华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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