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郁《表达者说》,属“聚学文丛”之一种。其文兼顾学术性、思想性和可读性,特别注重文化价值。
作为知名学者、鲁迅研究专家,对鲁迅的研究永远是孙郁所要表达的重点。该书对于鲁迅的研究,主要呈现在两个方面:一是不同格局下的鲁迅研究;二是日本学者的鲁迅研究。
“不同格局下的鲁迅研究”,作者在文章中,为我们展现了三种格局:学界的鲁迅研究,是把鲁迅放在一个知识体系中,越来越精英化、知识化;民间的鲁迅研究,更注重日常体验,注重个人阅读感受;历史中,官方意识形态中的鲁迅研究,意识形态决定一切,需要,决定着研究方向。
“日本学者的鲁迅研究”中,作者特别谈了大江健三郎的鲁迅研究,和鲁迅研究对冲绳的影响。作者认为:大江健三郎,对鲁迅的研究,是脱离学院派的个性化研究,“他把鲁迅内化到自己的血液里,使自己成为日本的批判者与独行者”。而鲁迅研究,对冲绳的影响,则是除了文学意义上的影响外,更重要的还在于思想的启迪,以及鲁迅所彰显的社会意义。
另外,在文章中,作者还谈了鲁迅研究对书法、美术界的影响,鲁迅研究对中学语文教学的影响。
作者特别分析了鲁迅研究对中学语文教学影响。他认为:“中学教学里的鲁迅有很大的问题,几乎破坏了学生的阅读兴趣。”原因何在?“问题出在我们在用鲁迅最讨厌的方式看待鲁迅——把复杂的思想简单化,将反逻辑的精神逻辑化。”他举例说,“鲁迅不喜欢永恒、不朽的话题,但老师们要用永恒、不朽的方式解读文本”。言下之意,老师们以“永恒、不朽”的方式,将鲁迅“固态化”“简单化”“神性化”,以致于使鲁迅形象僵化,失去了复杂多样、鲜活生动的性格特点。长此以往,这样的鲁迅,自然也就失去了诱人的魅力了。
书中相当一部分文章,是属于书评的。但孙郁的书评表述,与一般书评文章不同,他很少就书论书,书只是一个切入点,由此而进入,而阐发,而深入,就此对某一问题,作出深刻而宽广的理论探讨;或者,对人物作出论述、评价。如《大众的玄想》一文,借着对《被围观的十字架——基督教文化与中国当代大众文学》的评价,多维度,探讨宗教文化对中国文学的影响。《写作的叛徒》一文,借着对阎连科小说《四书》的评价,纵横捭阖,宏论小说语言的变革问题。《徐梵澄谈诗》一文,则借着对徐梵澄《蓬无说诗》的评价,广论徐梵澄的为人、为学。
值得注意的是,作为一名文化理论研究者,孙郁常常以“文论之笔”写人物。因为理论修养水平高,目光敏锐,视野开阔,思考深刻,所以,无论是对人物之性情、行为,还是思想,都概括精到而深刻。对其作品之评价,更无论焉。评价徐梵澄,他说:“其人,‘有一种高远之气’;其文明观,‘是一个多元主义者’;其学,‘打通古今中外’‘在驳杂里形成自己的精神世界’。”评价张中行的文章,则曰:“文字老到精妙,内心静得没有杂音,仿佛是从博物馆里传出来的钟声,传递着失去的足音。”
作为一位知名学者,谈“治学”,似乎,是其一个永恒的话题。在本书中,作者亦多有独到之论。谈及做学问的方法,他说:“好的学者一般不做高论,本乎史实,忠于文本,于文章缝隙间找思想的关联,从学术语言与文学语言中,建立自己认识方式。”边缘冷知识,常常被一些学者所忽视,但作者却特别重视,他说:“我一直认为,边缘化的冷知识,一旦变成活的思想,便会流出新意,它冲击着我们木然的心,使远去的遗存与身边的存在,不再隔膜了。”基于此,他的读书,除了重视主流文本外,还特别重视一些“杂”的书籍,他说:“在驻足于各类文本的同时,其实更愿意看的是作家的尺牍、旧诗与题跋之属。那里可能看到人的更直接的、隐秘的存在。”
孙郁的文章视野开阔,喜欢将问题、人物,放在大背景下进行阐述。善于纵横比较,在比较的视野中,增强文章的表现力。于是,思考深入,论述精到,呈现出一种恢宏的气度和深刻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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