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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在岛屿上”的党江老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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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流江边的党江镇  吴杰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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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晴朗的春日上午,我约了几位好友,一起去探访党江老街。

我们是从党江镇政府这边开始的。镇政府西边的老街已修葺一新,保存得比较好。这条街叫西安街,不过,在橘红色的门牌号上,还可以看到“西安街共青路”的字样。估计西安街是以前的名字,后来又叫共青路,于是便有了西安街共青路这个街名。这里是一溜儿的骑楼,二、三层,西式的外墙装饰有罗马拱券、雕花窗饰、玻璃窗、花式女儿墙等,中式的屋脊、楼木板、墙木板以及卖货的铺台等也仍有存留。

西安街口,竖着几块宣传栏,介绍党江老街的历史。其中一块栏有这样的介绍:“……全长1425米。各居民街均有古建筑分布,均为古时的住宅、当铺及仓库。其中,中安街全程460米,沿路102户居民,共有16座古建筑,每座占地面积约200平方米,两层或是三层建筑,宽4.5米,深度可达45米;东安街全程480米,沿路105户居民,共有6座古建筑,每座占地面积约135平方米,两层或是三层建筑,宽4.5米,深度可达30米;西安街全程485米,沿路107户居民,共有5座古建筑,每座占地面积约120平方米,两层或是三层建筑,宽4.5米,深度可达25米。”

我们在西安街一边拍照片,一边和居民聊天。我想打探“西安街共青路”的历史,但他们都不清楚,只好遗憾地离开。来到位于镇政府东边的街道,我发现这里也叫西安街,门牌上却写“西安街和平路”,此名是不是为了区分两条西安街呢?这里的骑楼不逊色于共青路,街道路面也有四米左右的宽度,只可惜整体面貌稍差了些,中间一段房子因危旧都拆除了。

骑楼建筑,大家是有共识的,其用途就是商住两用,临街作商铺,后面以及楼上做仓库或住人。和平路第一间铺面侧面,写有一些蓝色的字体,但风雨年久,已分辨不出写什么了,正面的商号倒清晰:“志记”。我们看到“志记”大门是开着的,便往里面打招呼,出来一位阿姨,五十多岁的样子。她说,“志记”以前是经营布匹的,之所以叫“志记”是因为商号的创始人、其祖父名叫潘志忠,取班辈“志”为商号名。我们还想从她这里了解更多情况,她却摆摆手,转回厨房忙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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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和平路,跨过新安大道,我们来到中安街。中安街跟西安街一样,都是南北走向。在中安街,我们遇到几位老人在聊天,便上前打招呼,询问起中安街的历史。

一位庞姓的大爷指着前面一幢三层骑楼说,那是盐商用来经营海盐的,但才经营两三年,1949年后,盐商就离开了。这是他爷爷告诉他的。

聊天的时候,我看到骑楼旁小巷子的墙上有一行手写体的标语,字迹模糊,但可以辨出是“当兵杀敌,保家守业。党江乡政工队制。”是50年代初期的征兵标语。

中安街的骑楼,不完全是骑跨式的。这里的街道宽只三米左右,一些人家在盖骑楼时,采用收缩的建筑设计——外廊还在,支柱却省略了,利用楼上屋檐的拱跨来遮风挡雨。这种无柱骑楼,我在乾江古镇也曾见到过。其中有一家叫“福记”的商号的房子,二楼是用木板作隔墙的,木板还是原来的,一块块木板镶嵌在梁柱上,省去了砌墙的麻烦,又节省了空间。这样的建筑看上去很有民国风。可惜,“福记”大门紧闭,我们没能了解更多的情况。

继续往北走。老街上人很少,虽然偶尔有人骑电动车从身边经过,但很快又恢复了宁静。我们一边走一边对老房子指指点点,猜测是经营什么的。走着走着,便来到街的尽头,几位老人正站在屋檐下聊天。我们停下来,跟他们打招呼,问起中安街的故事。一位老婶子直言直语,说她嫁到中安街时还没解放,知道一些情况,但不多。她指着脚下的街道说,这一段街道的中间,当年是摆卖蔬菜的地方,相当于菜市场,解放后才搬到其他地方去。他们住的房子是狭长形的筒子屋,坐西向东,前后有二十多米长。前面作商铺,后屋连通西洋江。她说,那时候,西洋江边停满了船只,有运海盐、洋货的木船,也有从上八团(现浦北县)、灵山县运送山货、建筑材料的竹排,很繁忙。老婶子还说,他们家对面是一家当铺,两层的建筑,比他们家好得多,全是青砖建的,很坚固,但大门口却不大,两个人同时进出需要侧身,可能是防御的需要,因为年久失修,已经倒塌,现在只剩下一圈围墙了。

转一个弯是东安街,东西走向,三十米又转一个弯,还是东安街,复为南北走向,街道窄了些,房子也不如刚才看到的好,这里快要到郊外,不如中心的中安街和西安街繁荣。

党江老街形成的历史不算久远。据同行的朋友讲,党江大部分农田是清代道光年间才开始围垦滩涂而成,发育成为圩场,则更晚一些。据《合浦县地名志》(1983年版)载:“党江圩镇,位于合浦县城西南10公里,1096人。最初一姓党的人到此定居卖货。因此地江河较多,运输方便,逐渐发展成圩,故名。”并没有说到成圩的具体时间。在这部地名志里,还有一些与党江相关的有趣记录:“十房站,位于党江圩镇东北1公里,271人,最初有一盐商在此地建起十间房屋作盐站,故名。西洋江,位于党江圩镇北0.8公里,874人。此地妇女每逢送丈夫出海捕鱼,担心不安全,流涕痛哭,故名凄凉江。后认为此名不吉利,改为西洋江。西洋与凄凉谐音。”

西洋江,是南流江主干道的一条分支,原来在中安街西面,与中安街并排。因为水流不似主干道汹涌,适合停靠船只装卸,还便于修理船只甚至造船,因此西洋江也就成了船家、商人、客户来党江闯世界的立足点。慢慢地,这一带便成为了商埠,党江圩场于是出现了。上世纪五六十年代,西洋江不再通航,人们开始填埋河道,一部分成为田地,一部分成为鱼塘,一部分盖起了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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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给予党江发展的机会是从清代中期起的。那时候,南流江原有的五个出海口,东边的州江因淤泥壅积造成堵塞,船只难以直航西门江,上游下来的船只能走党江旁边的主干道(古称白沙江),出海之后再绕过西门江回溯到廉州,而一些竹排就只能停靠在西洋江边。这就给党江的发展带来了机遇。

廉州的漕运海盐,始于唐朝,盛于宋代。宋人周去非在《岭外代答》里记载的“(海盐)庶一水可散于诸州”说的就是这段历史。到明清时期,廉州府沿海盐场统一归白石场(在山口永安)管辖,大部分仍由南流江运至石康仓。清代中期后,因为西门江的壅堵,白沙江成了漕运海盐的主航道。经石康仓再转运各地,如往西走武利江,上岸后经灵山县到芦墟(现宾阳县);往北至玉林福绵码头上岸,运往广西各州府。党江在其中起到了起承转合的作用,船只停靠在西洋江边,住宿、吃饭,检修、补充,一片繁忙。

党江圩建在一个长条形的岛屿之上,居民沿着西洋江搭盖房子,逐渐形成了东安街、中安街和西安街的老街区。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因捕鱼、船运、修理、造船、开店等生意积攒了财富的客商,纷纷盖起了彰显实力的华丽房子做商铺。到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党江人更是赶时髦一般,和当时的廉州阜民路上那样,盖起了一幢幢新式的骑楼。

抗日战争时期,日军侵占了我国沿海大部分地区,大连港到湛江港都被日军占领并封锁了水域,南北船运处于停滞状态。虽然当时涠洲岛也被日军占据,并修有飞机场,北海市区和廉州城经常遭到日军轰炸,但抗战急需的食盐、药品、弹药、布匹、燃料等物资,要突破日军的防线运往内地,这个时候,南流江就成了国内为数不多可以通航的河流,来自内地军方的人员和民间商人,纷纷来到党江,从事抗战物资的采购和转运工作。香港、海防进口的西药、洋纱,本地的海盐、日杂、山货、蔑货,北来的京果和苏杭货(丝绸)等,聚集于此。据共青路上宣传栏的资料介绍:“一时间,岛屿成为商贸来往发达的中心,抗战前,党江每年平均输入内地的盐是一千万斤左右。抗战期间,党江每年平均输入内地的盐是八九千万斤。家家户户后院均有停靠码头,盐运商行、当铺、商号众多,大商号有大德堂、大业堂(浙江财团龚慰曾、禇国宝)、高兴庄(曾艺、潘仕高)、天和成(梁碧天)、永昌号(梁福阶)、英华庄(阮建英)、祥兴庄(刘济经)、永英庄(梁曼天)、泰江(陈四泰)、友信(陈卓元)、裕生祥(冯培华)……铸就了当时繁华的党江,曾有‘小香港’之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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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步在党江老街,不时看到一些门楣上面还依稀有商号名称,如和平路“志记”的隔壁是“德囗栈”,共青路第一间是“苏燕囗”。虽然大部分字迹已经模糊不清,但昔日商街的风采和繁荣场面仍依稀可见。

抗战胜利之后,全国的海运航线慢慢恢复,很多外地商家撤离,党江老街渐渐复归往日平静。现在,党江圩镇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街道建设越来越漂亮,居民生活也越来越好。幸运的是,党江圩镇的多条老街保存了下来,让后人得以到此探访这个地方曾经发生的故事。

当我们转到兴江大道时,感觉仿佛进入了全新的天地,这里的建筑不再是旧颜色。记得,在中安街跟庞大爷聊天时,他说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兴江大道一带还是鱼塘或者田地,也没有路,现在却已建设成为党江镇的主要街道了,真是沧海桑田。

参观完党江圩镇后,我不由想起作家素木的文章,她的散文《党江,守望的冲积平原》中有这样一段话:“我80多岁的老姑姑就住在党江旧街——中安街。走进这街,旧时光扑面而来,这里没有西安街的华贵,平房的泥砖墙早已斑驳脱落,露出了里面的火砖脚,响板木历经多年的雨水浸泡,也破损残缺。老的墙,旧的瓦,空旷而静谧,它们仿佛一下子沉寂了下来。”这样的古旧与沉寂,我特别喜欢。


编辑:庞华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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