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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尽头的深切忏悔与母女间永恒的纽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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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洁在《世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去了》这部作品中,以近乎刺骨的坦诚,细腻地描绘了自己陪伴母亲度过生命最后八十多天的点点滴滴。这不仅是对母亲深沉的缅怀,更是对母女情感纠葛的一次深刻剖析与自我忏悔。作者在书中写道:“一个人在五十四岁的时候成为孤儿,要比在四岁的时候成为孤儿苦多了。”母亲去世后,作者大病一场,那是对失去依靠的茫然无措,对过往未能尽孝的深深悔恨,更是对生命无常的无奈与无力。

母亲的衰老与疾病,如同一面明镜,映照出张洁作为女儿的种种“迟钝”。她曾因工作繁忙而忽略了母亲的孤独,因过分依赖医学数据而忽视了母亲的身体状况,甚至在母亲术后虚弱不堪时,还以“为她好”的名义强迫其进行锻炼。这些真实得令人窒息的细节,仿佛让每个读者都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我们是否也曾将父母的默默付出视为理所当然?是否在“科学”或“忙碌”的借口下,忽略了至亲之人的情感渴求?

书中的母亲形象,宛如无数中国母亲的缩影。她为了补贴家用而卖冰棍,为了女儿能够多吃一口肉而节衣缩食;她担心打扰女儿写作,连说话也是远远站在房间外面;即便在生命垂危之际,仍因女儿倾家荡产为自己治疗而心怀愧疚……作者以白描的手法,将这种爱的矛盾展现得淋漓尽致:它既让人感到温暖而窒息,又让人因未能及时回应而痛悔不已。

更令人心碎的是两代人之间的情感错位。母亲用一生的时间践行“爱是隐忍”,而女儿却以现代人的理性与强势,将母爱视为需要“管理”的对象。当作者强迫母亲锻炼时,她坚信这是科学延长生命的手段,却未曾察觉母亲早已在病痛中失去了求生意志。这种两代人间的认知鸿沟,最终化作了生死相隔的永恒遗憾。

在书中,作者毫不避讳地揭露了自己的“恶”,对母亲的苛责、对病中琐事的不耐烦,甚至在手术决策中的自负。这种自我解剖的勇气,让文字如同锋利的刀刃,刺痛着读者的心。书中收录了丰富的照片、医疗单据和书信,更是将个人的记忆升华为了一代人的集体创伤。那些未曾说出口的“对不起”,那些以为“还来得及”的拖延,最终都成为生命终点的深深烙印。

然而,文学救赎的悖论也在此显现。作者坦言,写作此书是为了“了结心债”,她在书中写道:“我一辈子都没听过妈的话,而后的事实证明,都是我错了。”这些文字的完成反而加深了她内心的痛苦。每一笔回忆都如同锋利的刀片,切割着她对逝去母亲的深深怀念。正如她在书中所言:“纵使我写尽所有的文字,又能如何描绘出母亲那报答不尽,也无法报答的爱呢?”这种无力感,恰恰是作品最为动人的部分。它承认了忏悔的局限性,却依然选择以文字来对抗遗忘。

作者的叙事始终围绕着对生命本质的深刻思考。母亲的手术、康复与离世,如同一场浓缩的人生寓言。我们总是在“科学进步”的幻觉中试图掌控生死,却忘记了生命本身的脆弱与不可控。书中反复出现的“最后一次”,最后一次为母亲擦身、最后一次聆听她的声音、最后一次感受她的体温,都在提醒着读者:亲情的珍贵,恰恰在于它的易逝与脆弱。

尽管如此,作者也拒绝将母亲塑造成传统叙事中的“完美牺牲者”,拒绝将自己包装成“孝女”。她真实地展现了母女关系的琐碎与摩擦:母亲的固执、女儿的暴躁,以及因深爱而产生的相互伤害。这种“不完美”的真实,反而让读者看到了亲情的本质,它不是单向的奉献或愧疚,而是两个独立灵魂在岁月长河中的彼此理解、包容与和解。

《世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去了》超越了单纯的亲情书写,成为一部关于存在与失去的生命之书。张洁用文字搭建的,不仅是一座悼念母亲的丰碑,更是一面映照众生百态的明镜。当读者为书中的细节而感动落泪时,真正触动的或许是对自己生活的深刻反思:我们是否也在重复着“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悲剧?书中母亲临终前的那句“又要为我花钱了”,与张洁泣血写下的“妈,请您原谅我”,共同构成了爱的双重回响,前者是母爱的无私与伟大,后者则是人性觉醒后的深深忏悔。我们需要珍惜的不是未来的承诺,而是当下的陪伴与倾听。

这部作品的价值,不仅在于其真挚的情感与深邃的文学性,更在于它为每个读者提供了一次直面生命真相、反思自身生活的宝贵机会。当我们合上书页时,或许会下意识地拨通父母的电话,或在深夜中重新审视自己与家人的关系,这或许正是张洁所期待的,那份最朴素而真挚的救赎。


编辑:许苏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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