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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桃是一首小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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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从外形、色泽、口感,还是其神韵、寓意,樱桃都深得我心。

五月的微风初起时,山水之间某个小院,不经意间会摇晃一树带雨而红的樱桃,如同一串造物主遗落人间的红玛瑙,格外引人注目。

物资匮乏贫瘠的时代,哪知道什么樱桃?我们小时候,吃得多的是山野之果,如桑葚、覆盆子之类,毫无高贵可言。

樱桃,被称为水果界的“红宝石”,每每上市之后,会迅速占据各大水果摊的C位。樱桃娇艳欲滴的诱人红色让人禁不住沉陷,实在是实力、颜值两担当啊,更莫说其酸甜合宜的口感耐人寻味了。

真正识得樱桃,最早是从诗词中。“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南宋词人蒋捷的《一剪梅》最入心。“红了樱桃,绿了芭蕉”,真是触目惊心的八个字,深深打动每个谙悉文字内蕴的人。樱桃果红,芭蕉叶绿,看上去一派诗情画意,而写词的人呢,难以抛却对时光流逝之感叹伤怀,只能被流光抛弃在春夏交替的悲愁之中。于是读词的人,也禁不住陷入到时序更迭、人情盛衰的变化之中。蒋捷是咸淳十年(1274)进士,南宋灭亡后,深怀亡国之痛,隐居不仕,他的悲愁我们自然可以想见,于时序感叹之外,更多一份忧国之深愁。他被人们称之为“樱桃进士”,也正是这首词的缘故。

晶莹剔透的樱桃入诗是很常见的。唐代李世民也禁不住吟道:“朱颜含远日,翠色影长津。”据说李世民发明了“樱桃浇酪”的吃法,也许是这形味皆美的樱桃勾起了他的诗兴吧。而白居易则说“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用樱桃之娇艳可人来形容美女的小嘴,用杨柳来比喻美女的蛮腰。美人与美词,总是合宜而相映生辉的。

樱桃也是画家的爱物。白石先生笔下的樱桃,每一颗都沉厚有力,色彩层次分明而通透有致,仿佛在温馨宁静地等待欣赏它的客人,充满人情味。其众多的樱桃画作品中,有一幅,画面主体是一盘疏密相间的樱桃,盘外有青柿一枚,画面上方白石老人用小篆书道:“小事不糊涂”,更添了别样意味与风情。画家陈秋草的樱桃蕉叶画,正是“红了樱桃,绿了芭蕉”的极佳再现,粗放淋漓的墨色蕉叶占据画幅上方大片位置,下方则是精巧果篮里的小小樱桃,疏与密,大与小,粗与细,黑与红,大量的留白让画作极具观赏性。

入眼赏心,入口甜美,入诗含意蕴藉,入画回味绵长,这便是樱桃为世间作出的美丽贡献。

喜食樱桃。某一年,一位山东朋友给我快递一箱应季樱桃,可是不知中途什么原因耽误了一二日,到我手中时,包装略有破损,虽有冷藏包装,但里面还是有近一半樱桃已坏掉。每丢掉一枚变色的樱桃,我的心便微微疼一下,如同这个世间让人一想起便痛惜不已的某些感情。

世间万物,皆有灵气。它们用个体的百态千姿,应和着人生的千情万状,延展出时空交织的别样风采。

樱桃是一首小令,晶莹了岁月,剔透了人生。它从远古走来,一路浅唱低吟到如今,培育出人世万种风情。

樱桃红得固执,芭蕉绿得惊心。如果它们相约从宋词里退出身形,世界将只剩下冰冷的钢筋,不见了檐前滴雨声,消失了平平仄仄平。


编辑:庞华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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